《世界的起源》原图_《世界的起源》原图库尔贝
个人的智慧只是有限的。 —— 普劳图斯 学者 观点
个人的智慧只是有限的。 —— 普劳图斯
学者
观点
编者按:本文是在9月27日第三十一期阅麓读书会上根据刘旭光老师的发言录音整理而成第一、二部分是刘老师关于《艺术与真理》的写作思路以及对周韧老师在导读中提出一些问题的回应,第三部分是在曹汝平、吴娱玉、高家骥、赵绍印、韩禹锋、吴文治等嘉宾发言之后的回应与总结。
发言嘉宾
刘旭光 上海大学刘旭光,文学博士,现任上海大学文学院院长、教授、博士生导师,兼任中华美学学会常务理事、中国文艺理论学会理事教育部青年长江学者、上海市曙光学者、上海大学伟长学者长期从事中西方美学史、审美理论和艺术学理论研究,特别是在审美理论方面,建构出以“交感反思愉悦”为中心的审美理论体系。
主持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近代以来中国艺术的审美理论话语研究”,国家社科基金重点项目“审美的历史演进与当下形态”,国家社科基金青年项目“当代美学中的艺术真理性问题研究”,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项目“欧洲近代艺术精神的起源”,上海市哲学社会科学项目“西方存在论的演进与美学之关系研究”等课题。
出版《海德格尔与美学》《欧洲近代艺术精神的起源》《存在之链上的美学——形而上美学的演进史》《艺术与真理》等专著,在CSSCI级刊物发表论文100多篇,《新华文摘》《中国社会科学文摘》《高等学校文科学术文摘》《人大复印》全文转载60余篇。
一各位同道,大家晚上好,感谢周韧的邀请,感谢吴文治老师和曹汝平老师的主持和相邀今天心情很复杂,因为我本来以为是让我用一个半小时来串讲一下我的书,我还认真做了个PPT,但是我突然发现,今天的本质是大家是陪审团,我是被告,我要拿着我的书,在大家面前证明它是有价值的。
这是一种很独特的体验刚才周韧老师最后向吴文治老师提出了一个问题,就是设计有没有自己的哲学体系?因为在座的大部分朋友是从事设计研究的我非常认真地思考过这个问题,甚至主动去考虑过设计哲学我反对设计美学,但是我认为设计有自己的哲学,而且设计哲学可能是一切艺术哲学真正的出发点。
待会我希望跟大家有关于这点的更多的交流我先对我的书做一个简单介绍,它源自于我从2012年到2015年之间的一个研究,到这个研究差不多结束,我有信心和把握写这个书的时候大概是 15、16年有一个特殊的背景,当时我是上海师范大学美术学院的院长。
当我在写书的时候,我在预设一个理想的读者,谁是我的读者?要么是美学界的同仁,要么是艺术理论界的同仁,要么是艺术界的同仁我最后定位在艺术界,也就是说,我希望这本书对于从事艺术创作、讲授艺术理论、进行艺术鉴赏的同仁来说有一点帮助,能够为大家提供一点启示,这对我来说是个巨大的挑战。
因为我接受的是哲学和中文的教育,是传统的文科教育,我没有接受过艺术教育但是,当我在命运的推动下莫名其妙地成为了美术学院院长的时候,我必须每天进入到设计老师的工作室和教室里去,要在设计专业的学生的毕业展上讲话,要给各式各样的青年教师、艺术家写展览的前言,我要到美术和设计真正发生的空间里面去。
作为一个美学的研究者,要和创作者、教育者进行交流,我明显地意识到这其中的差异,这是我们这种做传统的哲学意义上的美学研究和艺术哲学研究的人,和真正在从事艺术并且基于艺术经验提出具体问题的人之间的一个差异我在那几年以及近几年当中在不停地给美术学院的研究生、博士生讲美学课,我也需要给中文系的学生讲美学课,去写各式各样的画评、展评之类的。
那么,基于鉴赏的经验、观看的经验和与各位在座的老师同学交流的经验,不是在阅读康德、黑格尔或者柏拉图的哲学著作当中所能够给予的思辨式的经验,他必须要面对具体的艺术现象因此当我在2015年真正决定要写这本书的时候,我花了很长时间来决定我的写作定位,当这个定位完成以后,我给自己设定了一个双重任务,就是希望我的这本书能够让读者有兴趣读下去。
书出版了以后,我每年在美术学院要给博士生讲一次美学课,我做过实验,我的读者反映还蛮有意思的,这本书可以一口气看下去,这对我来说是一个肯定,这个肯定来之不易我做了什么?我做了两方面的工作,一方面我需要对由哲学家所建构出的艺术哲学,特别是艺术哲学当中的最核心的问题——艺术真理性的问题——在有所吃透以后,要把它转化为一套更具体的艺术经验的话语和表述。
这种表述方式需要和具体的作品鉴赏相联系在鉴赏需要当中,当人们对一件艺术作品进行审美的时候,他在审作品的什么?这是一个美学和艺术哲学的核心问题,而这个问题不同的哲学家和艺术理论家又有不同的回答所以我看到的是令人惊叹的众声喧哗,而且这种喧哗19世纪初期到今天以来极其复杂。
有许多就这个问题发表意见的哲学家,他们在进行自己的哲学体系建构的时候,都征用了艺术作为案例,比如说海德格尔以保罗·克利、梵高、古希腊的诗歌和建筑作为案例,那么其他一些学者,像德里达、詹明信、本雅明、福柯,他们都在不停地借助于或者通过征用艺术而完成自己的体系建构,那种征用在他的体系内是可理解的。
但出了那个体系,对于我欣赏一件艺术而言,它意味着什么?这件事苦恼了我很久如果只是哲学家出于自己的体系而研究了这么一种对体系内有效,而对于艺术经验无效的表述方式,那么这意义不大但是,我过去十来年里每年都要导读一遍黑格尔美学,我认为美学在那个时候尽管抽象,但建立在具体的艺术经验之上,所以我就想到叙述艺术的审美价值,这是我的核心目的。
因为我的第一身份是一个美学研究者,我不可能成为艺术史家,我也不太喜欢艺术社会学的研究方式
《美学》(德)黑格尔 著 图源:网络由于我缺乏具体的对艺术语言的掌控,即不善于某一门具体的艺术,所以在这个意义上我不会成为一个杰出的艺术理论家,但是我有可能成为一个美学家当我在对一件艺术进行鉴赏的时候,艺术的什么东西打动了我?我希望从美学的角度给出回答,这个回答出于一个理论研究者的立场。
我的朋友当中,有画油画的、画国画的、搞设计的、弹古琴的,我有能跟他们形成对话的可能,有说出了他们有时候能够感觉到、但说不出的话的可能我可以在他们的创作和他们基于经验的感想当中得到启示,并且丰富我的理论研究。
所以我的这本书源于我和艺术家、艺术教育者、艺术从业者之间的精神上的对话,这本书写给他们,而不是完全写给我自己的那些同行预设这本书的读者,这个是我最初的困难,但是目前看来好像反映还可以,这是其一其二,就我为什么会选择真理的这么一个问题。
最直接的动因是,我在2001到2003年写博士论文的时候,不得不处理海德格尔复杂而玄奥的思想,而那个思想当中令我最着迷的是艺术作品的本源,而那个本源当中最有趣的就是这个问题:艺术中真理问题的自行发生当然我当时不太明白他为什么那么说,我也不明白那些话语和具体的艺术鉴赏有什么关系,但是当时我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就是他出错了,他的错误在哪里?他把梵高本人的鞋误作为农妇的鞋进行了一番诗意的阐释,并且他做了一个挑衅式的质疑,他说有些人在作品面前想的太少,有些人想得太多,但我觉得他想多了。
梵高《农鞋》图源:网络那么,这个错误怎么评价?我在写博士论文的时候意识到这是个错误,所以我只是在脚注里说这个地方海德格尔出错了,鞋不是农妇的,我没有敢展开,但是这个事情我一直装在脑子里面,大概在2010年到2012年期间,我又看到许许多多的相关资料,能够对这个错误进行追究的时候,我写了一篇文章《谁是凡·高那双鞋的主人——关于现象学视野下艺术中的真理问题》。
关于这个问题我做过一个深究,当然,这个争论在书的导言当中摆出来了,但是导言比我当时那篇文章中的材料更多,因为我跟彭锋有了更多的交流彭锋写过一篇从展示档案角度对这个问题的新解,同时还有一个叫做宋聪聪的年轻博士有了更多的考证,通过世界各地的学者对这个问题的考证,问题变得很明晰了,就是海德格尔揭示了艺术作品所具有的存在论意义上的真理性,但问题是,他的阐释对象是错误的。
所以,在这个时候我有了一个警觉,就是哲学家是不可信的哲学家只提供了一种观看艺术的立场或者一个切入点,但具体切出去的时候不是他们所说的那个样子,还需要另外一个维度所以,我一直在想办法弥补另外一个维度什么维度?就是你会看画吗?这对于我,一个不从事具体艺术创作和教学的人来说,是个巨大的挑战。
也就是说,当一张油画、一个雕塑、一张国画、一幅书法扔在我面前,问我:刘老师,你看看这画怎么样?你敢说话吗?之前我不敢,目前我也没有建立起完全的自信,就是说这张画画得好,好在哪里?但是,我希望我有这个能力,并且按这个方向在过去十年训练自己,不停地看展,不停地跟艺术家交流,不停地进入到艺术创作的具体的环节当中去。
我意识到,原来的那个老问题,就是艺术真理性问题,是可以作为应当如何去鉴赏一件作品的法门或者一个切入点的因而,我产生了一种冲动,比如说,我想写一个艺术鉴赏论,在这个艺术鉴赏论当中,我希望这个理论能够对每一个时代的艺术应当如何去看,或者看它之中的什么,有那么一点点指引或者启示。
但问题是,这个想法很宏大,在具体操作的时候应该怎么操作在我质疑海德格尔的文章发出之后,有一个哲学家在《哲学研究》上跟我商榷,他认为哲学家犯的错误是可以原谅的,这不是个错误,他对我对海德格尔的指责进行了一个再指责。
但是我意识到事没有那么简单,而且这个真理性问题可以作为切入艺术作品的路径,所以我就切下去了那么为什么会从真理性切入?因为将任何艺术还原到一个不可怀疑的事实,就是人用某一种媒介而进制作出的某一个幻象,所以任何一件艺术作品在本质上都具有那种幻象性,而这个幻象性是如何产生自己的价值的?这是我思考艺术或者鉴赏艺术的最根本的切入点。
就是当一件作品摆在我面前的时候,我能不能判断或者感知到其中包含着的某种价值,哪种价值?审美价值那么什么是审美?它带给观众的所谓的审美价值的内涵具体是什么?认识论价值那么认识到什么就具有了一种认识论价值?。
这是很艰苦的一场追问,这意味着关于对象的意义,这个意义在西方的哲学语境当中就是这个词——真理而我发现这个问题可以追溯到柏拉图,一直到当代艺术理论和艺术哲学的最核心的问题通过这个最核心的线索,我可以把每一个时代的艺术精神、艺术所体现出的审美精神进行串讲和概述。
在这个“串”和“概”的过程中,我希望我的每一章都成为切入某一个时代的艺术的基书通过一章的概括,大家知道原来这个时代的艺术在追问这个事,或者这个时代的艺术最核心的问题是这样的状况但是,要编写这么戏剧化的思想史,我得考虑起点问题。
我后来想,真正有趣的事情应该发生于18世纪末到19世纪初,它中间的前身应该是文艺复兴时期艺术家们的准理念的学说,再往前推,它应该起源于柏拉图和古希腊时代,所以我用起源和艺术家的准理念对之前的思想进行了一个串联,在18世纪末期到19世纪初期展开思想之旅。
在写作的时候,我应用了许多艺术作品,我甚至希望每讲一章关于艺术之真理性的大问题都至少能够落实到对某一件作品的解读当中去所以我的书中大概一共引用了22张画每一张画我都费了大功夫,因为要找到大于5mb的原图本身不容易,但另一方面是如何把自己所讲的抽象理论和作品做一个恰当的结合。
这个为何会费功夫?因为要进行选择,比如说关于塞尚、关于梵高,关于马格利特、关于德海姆,这些作品当中,看起来跟那个时代的艺术真理论距离挺远的,不太直接但是,我依然想办法去找到他们之间最真切的关联在每一章当中,我都希望先通过一件作品作为引子,引出问题,然后围绕着作品展开问题,最后在理论当中进行一个概括或者提升,完成这个时代的、能够被纳入真理观念的概述。
所以,一方面我从艺术经验当中进行提炼,提炼到观念的一般性,另一方面是把一个时代的艺术哲学的核心问题进行转译,转译成具体艺术作品的观看经验,然后将二者编织在一起,虽然费了很多心思,目前至少我觉得这个尝试得到的反馈是正向的。
那么,还有一个问题是对真理这个词的切入在研究这个真理这个词之前,其实我做过一个更深入的准备,我还写过另外一本书叫做《“存在”之链上的美学:形而上美学的演进史》我研究过西方哲学当中最本源的一个概念,叫做“存在”,对从古希腊哲学的原初,到现象学存在论的两千年的历史,即形而上学史,进行了很艰苦的探索,那本书用了我十年时间,十年当中每天早上5点到7点的时间我都献给了那本书,最终完成了这样一个精神史的梳理。
《“存在”之链上的美学:形而上美学的演进史》刘旭光 著图源:网络那么在写这本书之前,我其实还做过一个训练,就是我在进入美术学院之后,想要找到一个具体的、艺术史的点切入进去,我选择了文艺复兴,并且我拿到了一个教育部课题,是关于文艺复兴艺术的审美精神或者艺术精神的研究。
那个研究比我想象的要艰难得多,因为文艺复兴艺术的研究汗牛充栋,光掌握一手和二手资料就大概花了五年时间但是,在2012、2013年写这本书之前,我在想尽办法进行艺术史的原境式还原,以及训练自己解读作品本质的能力。
当然那个解读更侧重于社会、历史、文化,跟这本书理论性的解读还不一样但是那两本书奠定了我写这本书时候的一个一个理论的出发点,我既想把艺术经验进行提炼和提升,也想把关于艺术哲学和艺术理论的一些核心观念再进行精炼化,然后让二者进行统合,落实到真理这个概念上来。
但真理这个概念极其讨厌,因为这个概念的内涵实际上是在两千年的思想史中不断游移的,它像是一个王座,但这个王座上坐着谁由一个时代的价值观决定的,并不是那种绝对的、客观的,作为至高真相的真理观在对这个真理观进行历史演进及其在艺术当中的显现,我要处理一下形式之争。
这个是卡西尔的命题,居然会认为形式与真理性,以及在十一章、十二章,在后现代思想当中,后现代思想那么激烈,那么前沿,那么具有颠覆性,但是最终他们回归到了一个艺术真理的概念,甚至鲍德里亚的拟像论依然回归到真理论当中,得到了自己的归宿。
这个我其实还蛮惊讶的,所以那两章我花了很大力气,后现代思想又把它重新拢聚到艺术与真理这个传统的话题当中来,这颇为困难在这个进程当中,我是不是简单地做了就艺术哲学史的一个个串接?嗯,我觉得我想的实际比串接要更多一些,因为就像我刚才就周韧老师的问题作出的回答,在众声喧哗当中其实形成了一种合唱,在合唱当中关于艺术之真理性的各式各样的思想在历史的舞台上不断演进,在这个演进的背后真正打动我的是什么?我最后给出的结论是,人类的自由意志推动自由理性的成熟,并且以自由愉悦为心灵自我满足的方式,为此,审美和艺术都真理化了。
就是说,我最后在这里感受到的是人类精神自由,以及人们用真理这个词为人类精神的自由所做的辩护,甚至是伪装结果,在艺术和真理的历史纠葛之中,主旋律并不是我们对真理的渴望,其本质上是我们对自由的渴望在现代美学当中,当艺术真理这个词取代了艺术之真理性而成为我们反思对象的时候,有一种人类制造真理但而非发现真理的乐观的人文主义精神。
在人文主义精神当中,人类在关于艺术之真理性的追索历程当中,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是精神不断挣脱各式各样的束缚的自我解放的历史所以,我想把这个自我解放的历史作为颂歌摆在大家面前说的有一点煽情,因为写作的时候很苦恼,苦恼的地方在于你的思维会不经意地重新调入到对概念的辨析,对哲学家的某个思想的阐释,对某一个判断的再阐释等等,就是很技术化、很枯涩的状态。
所以我在每写一章的时候都要想办法酝酿感情,进入到一种既独立地思考和言说,但又驾驭着美学史和艺术史的具体的问题的状态这个状态不容易获得,有时候不来感觉,我也无可奈何,所以我在序言当中说,有时候写作超越了理性,超越了判断,它左右写作的状态。
要说出那些像箴言一般的,有时候又有抒情性的,有时候甚至还有一点煽情的那些话语需要一个情调,所以我经常在苦苦地等待那个情调,为了那个情调,我就不停地去看展、泡咖啡馆、去各式各样的郊野的公园,到某地发呆……。
然后在突然间闪现了一个念头,让我觉得这个事情可以这样去写,所以这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在书斋里写出来的那种晦涩的书,晦涩的书我写过,就是《“存在”之链上的美学:形而上美学的演进史》,那本书甚至我自己看都有点困难。
但是在写这本书的时候,我意识到原来那个写法是错误的,一定要有交流,一定要有共鸣,只有这样学术或者思想才有一点价值,这是我向各位朋友汇报的,我对于这个问题的思考二还有一点时间,我想回应一下关于艺术哲学的问题,因为在美术学院工作的时候,我一直想振兴学院里面的设计学科和设计教育,我对设计学有切身的领会。
那么关系到一个问题,就是设计是不是一个美学问题?我意识到不是,设计美学是错误的,因为设计不是为审美而做的,简单的说,有用才是设计,无用的、审美的,那就是艺术了所以在艺术和设计之间是有一个对话和一个距离的。
那么问题是设计是不是会具有一个哲学思考的余地?当然因为设计这个行为对我自己研究的审美构成了一个挑战,审美也是建立在非功利性之上的,是建立在自由愉悦之中的但是设计不是,设计建立在功利性之上,它要解决问题,它要有用,而它的有用和有用所带来的那种适宜、适度和满意构成了它的原初的价值。
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讲,设计更价值化、更观念化因而我一直在思考,设计本身是不是可以用真理性来追问?我觉得是可以的,这是其一其二就是周韧老师问我的那个问题,就是作为一个中国人,对西方艺术和艺术哲学做了如此的串接,你如何应对中国?这个问题折磨了我15年了,我大概从2009年左右就意识到这是一个问题,所以我在过去这十来年的学术研究当中,没有忘记我的中国立场。
但是我首先得搞明白,像艺术或者真理这些概念,“fine art”“truth”,这些概念都是源于西方或者我们利用了西方的某一些思想话语才得以建立的,先要弄清楚那套东西在弄清那套东西之后,我意识到中国古代是没有“fine art”这个概念的,它有一个自己的思想体系,有自己关于“艺”和“术”的认识,而这个“艺”和“术”的认识是很奇特的,奇特在于像医生、巫师、下围棋的、算卦的、看天文的,在古代都可以纳入艺术。
因而,如果用“fine art”这个概念反观中国古代的艺术会怎么样?这确实构成了一个挑战我还不敢直接从最古老的中国艺术入手我给自己找了一个台阶,从中国近现代艺术入手,就是说研究中国近代发生的一次传统艺术向现代艺术,即传统艺术向“fine art”的一次转型。
我在考察这个转型是怎么发生的,通过对这个转型的研究,我可以回溯到转型之前所以,我大概在两年前申报了一个国家哲社的艺术学项目,而且是个重大项目,就是近代中国艺术的审美理论话语研究为这个做准备,我招过画国画的人,画工笔画的人,画山水化的人,弹古琴的人等等。
我自己在做经验上和理论上的准备,也就是回答周韧老师的问题,在中国的艺术哲学当中是不是包含着真理性的问题?我现在能给出的答案是:是就是度物象而取其真,这个度真说或者取真说,这一点对于中国艺术哲学或者理论的发展来说,依然可以作为一个线索。
但这个线索的困难就在于,我要去理解道论以及道论所建构出来的道、器还有技之间的统一性的理论体系当然,最关键的是落实到中国古代艺术的具体的审美经验里,所以我做一个广告,我已经完成了对中国古代的艺术审美经验的理论概括,写了一篇文章叫做“清乐”,“清”是清明的清,“乐”是欢乐的乐,《清乐:中国古代审美愉悦的标识》。
我想用“清乐”论和“真”为主导来串接这个线索,当然,这事我还没有完成,我还在做一些准备可是,这个书给出的情调和线索是我正在进行的研究的参照曹老师,这是我向各位学友汇报的,我写这本书时的所思、所想和想要达到的效果的汇报。
当然具体的每一章节是由具体的理论问题来引导的对那些理论问题,我还是做到了一个尽量还原的研究,就是说,你要对康德、黑格尔说两句话,那不敢随便说的,那个要下苦功夫的,一定要做到心中有数,甚至为了卡西尔那一章,我在想那章要不要写,我曾经想逃避那一章,因为卡西尔最重要的著作没有翻译成中文。
但是逃不过,我只好去啃卡西尔的四卷本我现在突然想不起那个书的名字了,甚至在写库尔贝的那个部分的时候,我还是吃不准,但是我找到了库尔贝的艺术宣言,没有中文本,我找到了一个法语本,我只好请一个搞法语的人先帮我译过来,我又自己找了个英文版,自己再译了一遍。
有许多文献我自己去找,自己去译,既艰苦又充满乐趣关键是,我不断地告诫自己慎重那么多大师,你想把他随便概括一下,这不是轻易能干的,所以花了好多力气为什么呢?就是如果我的概括是有效的话,我希望你们不再吃这样的苦了。
比如说第十一章,关于“拟像”那部分很费解,他撰写的书也很费解,那些法国思想家对概念并没有精确的辨析,但是我觉得如果通过自己的概述而对大家的创作和欣赏有所启迪,那是不是可以说我可以作为一个中介而存在,所以这是我对自己的最低要求——一个中介。
所以,期待大家能够在这本书当中感受到我的“中介”的作用谢谢曹老师,那我就说这么多,我期待大家的审判
《符号形式哲学》(德)恩斯特·卡西尔图源:网络三谢谢各位老师的点评这让我想起二十年前博士论文答辩的场景,在那里我奉上自己的作品,然后聆听7位老师依次以自己的立场对其进行评点,惴惴不安,这份惴惴不安在今天依然存在。
刚才吴文治老师提到了他对中国学者和对某一些人文问题的这个认识,他的立足点我还蛮钦佩的,因为中国的人文学术在过去两百年年有一个传统,这个传统是立足于乾嘉学派的语文学意义上的、对文本意义的精细区分之上的,而对于理论和理论的思辨性的表述一直不是那么重视。
所以诸位老师在申报国家课题时候就会有很明显的感觉,如果是什么史或者什么文献整理是很容易立项的,但如果你说你要建立一个设计哲学的体系,那你很难这样一种对“论”本身的不重视是一个民族传统,但传统当然有好处,一方面学术可以做得很扎实、很具体、很严密,但是局限性在于,需要一些反思性的、思辨性的,甚至是一些否定性的东西来进行建构的时候,往往会造成勇气的缺乏。
也就是说我自己在写这本书的时候,我需要鼓足勇气那么大的问题,要对某一个人物进行一个宏观式的概括,我的每一句话要正当我如此这般的概括合理吗?我这样说对于读者而言有意义否?每写一章、一节都会被这个问题纠结着。
我在那个时候我就感受到了康德的名言——敢于思考这在我写这本书的过程当中是一种自勉,有许多自己写的,像一个箴言或者一个格言一样的概括,我自己觉得还蛮得意,但是在这个过程当中要不停地进行反省,不停地给自己打气,不停地去进行磨砺,因为真的很难。
在写作的过程当中,会不自觉地沉浸到对某一个文本、某一个哲学家或者一个理论家的概念中,把这个话列出来,然后去阐释,就会一不留神就陷入到这个状态里去我又不得不把这些东西全删掉,再重新恢复到我的那种对话者甚至俯视者的态度,对某一个时代、某一些理论家的思想进行概括、评点、攫取和转译。
写这个书的过程也是我自己逐步建立起一点点学术自信和学术勇气的过程写这个书,我意识到一个问题,就是我动手写的时候已经44岁,当44岁的一个人不能够用自己的头脑想出或者做出一些判断、推论、分析、思考,拿出自己的观点的时候,那么这个学术研究最后就会变成对他者的不停的介绍。
为了超越这一点,我一直在想办法,就是克制,就是我给自己定了一个界限,当我写任何文章的时候,标题里不出现人的名字,那么同理在写这本书的时候我也尽量克服在章节目录里出现人的名字我想直面一个现象,然后跟这些大师们共同面对,跟他们一起思考,虽然有的时候经常追不上,但是确实在努力。
如果今天是一次答辩,我不知道我今天是不是通过了答辩,但是我还是特别感谢吴老师、周老师他们给了我一个把这本书捧到大家面前的机会,来聆听大家对它反映的机会,这个过程我自己无法控制比如娱玉(注:吴娱玉)对德勒兹进行了一个艺术真理性角度的阐发,特别有启发。
因为德勒兹的东西无限庞杂,在我自己想要讨论的这个范式内,我无法把它统进来,所以我没有提他像刚才吴老师和韩老师(注:吴文治和韩禹锋),他们在运思的时候所体现出的和自己学科意识达成的相关联,所带来的选择性,这也不是一个我能左右的过程。
所以,书代表着一种开放性,这是一口井,至于一个读者从这个井中打出去了什么,我作为作者无法左右,但是至少我可以很坦荡地说,在写这个书的时候我用心了,而且抱着真诚当然,如此宏大的题目,或许有人会说我勇气可嘉,或者这家伙是不是太狂妄,但是毕竟这里有独立运思,用自己的头脑进行判断的尝试。
所以,今天诸位老师对这本书所做出的种种回应,对我是一个警告——就是每一个读者都能自由去选择他在对象当中理解什么,而对于我一个写作者来说,至少我得保证他舀出去的每一勺水都是纯洁的,都是包含着思想的味道或者力量的,每一句话、每一个段落都不能够掉以轻心。
因为刚才有好几位老师读得很认真,是一句一句地摘读的,这让我一身冷汗哪一句话没说到位,或者甚至于错别字,我都心中一紧,还是蛮紧张的哈哈哈,所以特别感谢诸位同道和读者,以及你们在读这本书的时候体现出的真诚的交流,甚至是鞭策的力量。
我过去两年一直在执着地建构一套关于审美的理论体系,从这本书的写作经验当中,我至少获得了一点勇气我知道学术研究要独立运思,或者解决一些系统问题,甚至要去做一些建构工作那么,我希望我明年推出的两本书能够有建构的力量。
我没有到国外留学过,我完全是靠自己,对以汉语资料为中心展开的独立运思,如果我的运思能有一点成绩,能被各位同仁接受或者认可,那可能意味着对于其他更年轻的学者来说是一个鼓舞,所以我们共勉感谢大家,我会更投入和更纯粹地进入到学术研究和建构当中去。
当然我也做一个广告,就是我用了大概三年、四年的时间,完成了一个课题的系列任务,三本书叫做审美史、审美理论、审美研究我确实建构出来了一个审美系统,虽然严密不严密有待大家来评判,但是那个东西是从我脑袋里出来的,不是我阐释别人得到的。
我就说这么多,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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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需要发挥自信是成功的保证,过了就会走向傲慢与自大相对于宇宙,地球是渺小的;相对于世界,一个人在六十亿人群中又是多么的微不足道六十亿人在自然面前,又何尝不是知之甚少每个人都生存在一个片段中,有所继承并被所限。
求真是人类永恒的话题,而在求索的道路中,每个人却都是平等的先学者是前进的灯塔必须要经过遥望不可及的崇拜,敬畏,最后认识,并越过他对于灯塔,我们心怀感恩,尊重建造者的劳动是一位学者成长的必备品格人无完人每个人都需要有一个梦想,我们都必须珍惜自己的来之不易的权利。
超越个人的圈子,超越于民族的情节,胸怀宇宙,我们共同求索您,我,他,我们都是同路人——赵绍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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