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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稼人，干一天农活，全身筋骨都跟散架了似的。昏黄的灯光下，烟草香味混杂着青草香，寂静的夜里，只有牛反刍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偶尔能听到墙根旁蟋蟀发
父亲也趁此点根烟舒缓舒缓疲倦庄稼人，干一天农活，全身筋骨都跟散架了似的昏黄的灯光下，烟草香味混杂着青草香，寂静的夜里，只有牛反刍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偶尔能听到墙根旁蟋蟀发出的唧唧唧唧……小小的我很喜欢跟在父亲身边。
父女俩也不怎么交流，倒也不显得突兀我踮起脚尖，一会儿往猪圈里看看猪，一会儿转到牛棚看看牛猪一看到我，就拱着个长嘴巴，“昂昂昂”，那声音又粗又急，那情状似乎要冲出猪圈奔向自由父亲一看它们那馋样，抄起棍子赏了它们一击。
大猪瞬间认清形势，识时务者为俊杰，粗壮的声音立马变成“哼唧”声，已在栏门口的它们悄悄退到墙角，偃旗息鼓了无论隔壁邻居怎么折腾，都不影响牛慢条斯理地享受加餐的心情它也许知道，静谧的夜晚，额外增加的草料，是因为它承担着一个农家的经济来源。
它得趁着宁静的夜晚养精蓄锐耕地，下崽一日一日，年复一年它和我们这个小家庭息息相关，荣辱与共
记忆中的周末、寒暑假期，我的双手都被牛绳细密而繁琐地牵引着大夏天的午后，白眉大侠正和坏人斗得难舍难分，狐狸精妲己要剖开比干的心，那么帅的哪吒要出场了……都抵不过父亲那一嗓子“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快点去放牛！你都吃过两顿了，牛还饿着肚子呢！”。
我只能垂头丧气地从巧波家出来他家没有牛，他暑假每天都可以在家里看电视，我可羡慕了殊不知，多年后，他说他那时也很羡慕我每天可以去放牛，可以在小溪里抓鱼，在山林间采野果他只能整天窝在家里写暑假作业人生啊……
放牛的小伙伴们约定着今天去东山，明天去后坑工具自然要带齐全，尼龙布（当坐垫），扑克牌，镰刀，小锄头，小刀等，能想到的好玩的玩意都带上到了目的地后，先把牛往山坡上一扔，一大波小孩守住山口接下来便是我们的主战场。
先用镰刀砍树，大伙儿一起搭建小木屋木屋搭建好了，就在小木屋里轮流打牌牌玩累了，大家动手挖坑烤番薯、玉米、土豆小溪边钓鱼，抓溪蟹采摘野果子刚摘的果子在衣襟上随手一擦，就往嘴里丢，瞬间酸甜的滋味充满整个口腔……。
日头渐渐西斜，小伙伴们开始各找各家的牛先找到的自然眉开眼笑，没找到牛的娃急得上蹿下跳，生怕牛偷吃了别人家的庄稼，回家还得吃一顿“竹笋炒肉”叫喊声，推搡声，埋怨声，欢呼声……回家啦！手巧的孩子吹着泡桐皮做的喇叭，呜呜呜呜的声音响彻山谷。
调皮的孩子坐在牛背上，一晃一摇，像个得胜将军回朝一般，胆小的我不敢骑在牛背上，只能跟在牛后，嘴里发出“驾驾驾”的催促声，咱气势上可不能输给人哪！
群居放牛自有乐趣，一人放牛也能自得其乐一个人放牛时，我就背着一袋书，书籍荤素不忌，古今中外，阳春白雪，下里巴人，有什么看什么，来者不拒村里谁家有书，我都会觑着脸去借一到山里，我先把牛安顿好我再挑个“风水宝地”。
秋日，头顶的天像蓝宝石般熨帖，乳白乳白的云悠悠流过牛在山坡上吃着肥美的青草，细细看，它嘴角都溢出了黄绿黄绿的汁，似乎这草是世上绝顶的美味它的牛尾有时随意摆动着，有时不停摆动着，不识相的苍蝇总喜欢绕着她嗡嗡嗡聒噪个不停。
有时我躺在草地上，看对面的山，看头顶的云有时我一个人躺在大梨树的枝垭里，那粗壮的枝干虬曲盘绕着，刚好能嵌下一个小孩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洒在我身上，书上，我用手指去追寻那光圈，一个圈，又一个圈……看书看累了，到松树下寻找蕈子，运气好的时候能摘一大捧；到灌木丛里去摘酸甜酸甜的野山楂、野草莓；趁牛不注意揪住她尾巴给她编一条长长的麻花辫……
这样的日子平凡无奇而又琐碎，似乎一眼能望到尽头时光款款地扭动着腰肢，一晃眼，二十几年过去了放牛的伙伴们早已散落在天涯偶尔碰面也只能是简单的寒暄那些年的欢笑如同消失的牛一样，慢慢湮没在时光的长河里，再也溅不起半点涟漪。
我记忆中的牛是如此鲜活而又温暖牛，正如它那肤色一般，温暖了我心灵寒冷时，曾靠着它取暖，难过时曾对它倾诉，调皮时，擎住它双角……它总是那么温和地看着你，它没有任何言语，但是它的眼睛的语言确实无限丰富，无比深沉——就像清澈的天空一样，成为黎明与黄昏、光明与阴影的宁静。
最后一次见它，是它老了迫于生计，父亲准备卖掉它它眼睛还是那么温和步履略显蹒跚，它的孩子们也老早散落在天涯卖主牵走它的时候，它没有任何挣扎，顺从地走了眼睛里窝着两潭深水，泪水在它眼窝里滚来滚去，始终没有落下来。
它许是知道结局了吧？“哞”地叫了一声，低沉而悠长，声音和无数个我和它一起出发去林间时发出的叫声一模一样，步履蹒跚着一步一步走出村口，没有回头，我没有挽留……生活那粗壮的绳子紧紧勒着农人的脖颈，而牛的归途又在哪里？。
共拈短笛与长辫，南陇东冈去相逐日斜草远牛行迟，牛老牛饥唯我知；牛上唱歌牛下坐，夜归还向牛边卧长年牧牛百不忧，但恐输租卖我牛记得每年夏至之夜，母亲总会给牛烙一张硕大的面饼，再去菜园割一茬新鲜的苋菜面饼包苋菜，这是每年夏至夜必得给牛准备的吃食。
投食之际，母亲念念有词，吃了苋菜面饼，你下辈子就好好投胎做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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